很多VR项目的用户体验不好,国人对这项技术的风评都不太灵光

出品 | 虎嗅年轻组

作者 | 渣渣郡

题图来自Pinterest

VR这个词,估计大家伙都有日子没听说了。

比如我,上次对这个科技词汇产生激动情绪的时刻,还是它在2016年跟日本一个情色游戏挂钩的那次;饱含热情的去尝试,结果却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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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很多VR项目的用户体验不好,国人对这项技术的风评都不太灵光。渐渐地这个概念在中国老百姓心里就变成了智商税的代名词。

倔强的从业者会用各种术语对VC和平头百姓阐述这项技术高精尖,但对于观众来说,他们就像是在咸亨酒店门口摆出六个铜板的孔乙己,尽显悲凉。

毕竟仅凭在 MINSO aka 名创优品里都能见到拔堆卖的VR科技眼镜,就已经足够能成为人们对它失去尊重的理由。

普通人眼中的VR

但,在中国被嘲讽、被忽视的VR科技,却在一山之隔的印度成为了最热门的玩意儿。

它被赋予神性,成为了最具印度特色的产品——VR逛庙App,人们用它来参与宗教活动、接受大师达善。

01.

赛博神迹

当地最流行的逛庙App名叫VR Devotee,因它用VR技术表现出了神之殿堂的真实感,让当地用户直呼 “偶买噶度”。

乍看这个App的布局和产品配色,就会让人有一种躲在被窝偷偷观赏pornhub盗版网站的即视感,觉得有些羞耻而荒诞。但在看到产品评价时,便又会让人肃然起敬了。

来自印度南部的老哥 Jayakumar·Vilvaraj 疫情宅家的时候,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用了一用这个App,打算给自己生病的小狗狗祈福。他本以为这只是资本的把戏,但在用过之后,只是用颤抖的手擦擦了眼角的泪,平抚心情留下五星点评。

这并不是孤例,在超过2600人的Google的App点评栏里,无数个用户在底下对这款App表达了感激之情,他们把这种视觉震撼称为“Feel like in front of the god”,赞美这个App将无数个深藏在印度山林之中的古庙搬到眼前。

与这个赛博宗教世界初遇的时候,你或许会因为它简陋的界面设计尽失信心,但只需要耐心看,就会发现,草率了。

无数家寺庙被按照供奉神明的不同,在VR Devotee被分门别类的归纳总结,数量之多让你怀疑是不是这个App把印度教里的神明都塞进了机器之中。

买一副18块人民币的廉价VR眼镜,便能在技术的附魔下将视角延伸到寺庙的深处,在密室中免费接受神的洗礼与祝福,只要在身边再点支香,便能在虚拟领域获得几近如真的完美体验。

你要觉得用得不错,便可以每月多花约合9块人民币的钱,获得全套祷告,随时随地收获神性更强的灌顶祝福。

当然,这些神力并不是你亲身在寺庙获得的,而是通过WiFi信号传输的赛博能量。

在很多人眼里这种参与宗教的形式如同智商税,是一种虚幻的体验。

但在印度第三大城市班加罗尔,年轻的居民Surnithra就表达了对这款App的喜爱,她认为VR Devotee的感受要比去寺庙更好,因为它能免去信徒们排队的烦恼并带来更深层的感受。

每一位体验过VR Devotee的人,甭管身份是平民还是神职人员,都会面对虚拟圣殿肃然起敬,然后将痴信通过那条细细网线,隔空传导给神灵。

对于相对不依赖实体宗教仪式的印度教徒来说,VR带来的宗教体验,便是真达善——只要是看见神像或是大师那一瞬的有了感觉,便有了意义。正因此,印度教徒并不会管去寺庙叫做去礼拜,而是会说,去看看。

如今,这种沉浸在VR里进行宗教仪式的习惯,正因为疫情的存在而加速普及。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个赛博世界,资本与他们的热情共同构成了一门独具印度特色的生意。

02.

正港的印度互联网生意

2016年,在印度推出4G的同时,Kalpnik三位创始人在班加罗尔探讨他们的生意。

他们并不想克隆一家在中国或是欧美业已成功的公司模式,而是想创造一门真正印度独有的互联网生意。

Ashwani, Apul, and John 是Kalpnik的联合创始人

在数轮探讨之后,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痛点就是:年老体衰的父母老去寺庙,为信仰走的每一级台阶都倍显艰难。

因此他们决定,通过技术手段,也就是VR来让每一个印度教徒足不出户就能在家沁入信仰之中,于是就开始拿着设备跑到了庙里开始直播仪式,VR Devotee也由此诞生,不温不火地发展着。

直到这次疫情来临,这个App才踏上了快车道。

众所周知,印度是个宗教狂热的国家。近10亿的印度教信徒,几乎每天都过着宗教生活。

印度教徒的家里,都供奉着自己的神龛,他们每天早上都会进行沐浴焚香、磕头致谢的五步式祈福。特别狂热的甚至会一天24小时,不间断地进行祷告。要是赶上什么灯节、十胜节、湿婆之夜的宗教节日,大家就又跑到庙里抱团朝圣了。

大壶节是印度教最大的集会,每12年一办、每6年一半礼、每3年一小礼,最长可持续55天。2019年2月有5000万印度教徒参与了这个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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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疫情蔓延,印度政府从2020年3月25日开始实施封锁,这种宗教生活的惯性便打破,群体性宗教活动骤减。这种剧变,给VR Devotee带来机遇,用户量增长50%。

rest of world 的报道展现了这个疯狂的趋势,报道中除了提到用户量增长之外,也提到他们的地位的变化:在刚创业时,谈的每一家寺庙合作都难得像斯大林格勒血战,艰难而麻烦;而如今,寺庙和大师都开始追着VR Devotee,寻求在赛博领域得到一个直播位。

VR Devotee谈下的第一家合作寺庙Sri Raghavendra Swamy Mu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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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家仅有13人的小作坊,已经和当地230多家寺庙合作,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寺庙视频资料库。

因此,在接受ET采访时,创始人 Ashwani 甚至说出更加宏大的野望,声称在年底要跟500家寺庙、50位大师合作,携手打造印度宗教版Netfl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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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用户量与订阅用户数量远不及Netflix,但作为印度宗教类的最大App,它说的话并非是妄言:

因为,在它背后,占全国80%人口的印度教徒早就塑造出了一个至少高达300亿美元的宗教灵修市场。

03.

300亿美元的宗教灵修市场

300亿美元的市场预估并不夸张,比如就像我们之前聊过的:拉姆德夫成为宗教KOL之后,他的Patanjili就受到了神的祝福与附魔,不到10年的时间收入翻了好几个跟头,如今,已连续3个财年营收突破10亿美元。

而在这些商业报表枯燥数字背后,无数微小的细节正在印证着India宗教生意的庞大。比如用宗教法力为汽车祈福,就是一个非常印度的宗教生意。

在中国,你一定有过这样的经验,大家买了新车都会在车上挂一个5块9的出入平安符,或是在反光镜上挂根红绳,求个好兆头。

但在印度,这种祈福并不仅仅是挂个东西这么简单,它就像是印度人民的交强险。每逢买车,他们都会花上50美元请来印度教神父(Hindu priest)为小车做一套 Pooja 仪式,从发动机到漆面都进行一次神圣赋能。

印度人坚信,每一次开车免遭厄运或是交通违法拍照的巧合,都是“神迹”;而每一次幸运都会折损神圣能量,降低对厄运的防御能力,因此总会不断地为汽车举行仪式,增强能量,形成产业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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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为车祈福的生意,只是宗教生意之一。

据说,在印度教里有3亿3千万的神,他们司职不同的行业,分管不同的人间琐事,住在不同的庙宇。

但凡印度人人生中遇见大事都要请神出场,而根据需求的不同,每次需要请的还都不一样。因此,人们总会按需去朝圣,场面十分狂热。

在印度一家宗教服务垂类电商报价单里,你能清晰看见印度人对于祈福业务的精细化划分,如果加上灌顶仪式价格会更高。

诸如此类的业务,既描绘出了印度教徒的宗教狂热,也为这个300亿美元的市场勾勒出了画像。

虽然不能确定这种科技与宗教的结合,是否真的能打破种姓制度的界限,但这种被网络技术和消费主义加持的VR宗教业务,必定能为那些低种姓的人在朝圣时提供更多可能。有时,这种可能甚至关于死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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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技术的触角把贫瘠之间的农村和闹市之间的著名寺庙勾连在一起,一张张饱和度极高的 Banner 让无分地位的人们对宗教福报产生了无限遐想,但同时也让批评家开始担忧起这个趋势。

一些人认为,当宗教仪式可以在网络购物车里被自由买卖的时候,它本身的神圣性便开始松动,就是对神明的亵渎。

印度教僧侣正在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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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居高位的人在批判新技术对宗教传统的解构,但它的确为更多的印度民众带来了神圣的欢愉感。

VR的宗教体验,就像是一次ASMR,成为了从边城到都市居民的情绪压舱石,每次赛博仪式之后,他们从视觉和听觉中获得祝福,又或许什么都没得到。但得失与否或许并不重要,对于虔诚的信徒来说,最重要的是:在那一刻每一个人都从VR仪式中获得了满足与安宁。

这就像蜗居在孟买的社畜 Ganesh 在reddit上说的那样:“我们这代人不像父辈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寺庙,但VR的存在却填补了遗憾,每天晚上骑车回家后用它加入宗教仪式的瞬间,就会让人觉得一切都充满希望。”